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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马辞二首

天马初从渥水来,郊歌曾唱得龙媒。 不知玉塞沙中路,苜蓿残花几处开。

译文

天马刚从渥水这个地方来到长安,人们曾歌唱得到这千里马。不知道西北边塞荒草萋萋的地方,苜蓿这种牧草有几处开着残花呢?

赏析

神骏踏歌:张仲素《天马辞二首》的时空交响

当渥洼池的碧波倒映出第一缕晨光,一匹来自神界的骏马踏碎水面,在唐人的诗行中溅起永恒的浪花。张仲素以《天马辞二首》为笔,在丝绸之路上勾勒出天马的神话轮廓,让历史的尘烟与现实的边塞在七言绝句中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。

一、渥水神话:天马降临的仪式感

"天马初从渥水来",诗人以渥洼池为起点,将天马的登场赋予神圣的仪式感。这座位于敦煌南湖乡的古老水域,因汉武帝时期"神马渥水中"的传说而成为祥瑞的象征。张仲素承续《史记·乐书》的典故,却未止步于史书记载——他让天马从神话的氤氲中踏出,带着"沾赤汗,沫流赭"的奇异特征,在诗人的想象里完成从自然到超自然的蜕变。

"郊歌曾唱得龙媒"一句,将历史场景拉回长安城郊。当《太一之歌》的旋律响起,天马不再是单纯的动物,而是承载着"龙之媒"的政治隐喻。汉代乐府中"天马徕,龙之媒"的唱词,在此被转化为唐人对盛世祥瑞的集体记忆。诗人通过"郊歌"这一仪式性场景,暗示天马的出现与王朝命运紧密相连,正如汉武帝将渥洼马视为"太一神所赐"的政治宣言。

二、玉塞苜蓿:时空交错的边塞意象

"不知玉塞沙中路,苜蓿残花几处开",诗人突然将视角从神话拉回现实,在玉门关的黄沙与苜蓿的残花间构建出强烈的时空反差。玉塞作为西域门户,在唐代既是军事要塞,也是文化交融的节点。而苜蓿这一源自大宛的植物,自张骞通西域后便成为丝路文明的物证——汉武帝为饲养天马,"离宫别观旁尽种蒲陶、苜蓿极望"的盛景,在此却化作"残花几处开"的萧瑟。

这种意象的转折暗含历史纵深感。安史之乱后,西北边塞多次易主,当年"使者往来、苜蓿盛开"的太平图景已成往事。诗人通过"残花"的细节,将天马的神话与现实的衰败并置,形成对盛世不再的隐晦叹息。正如酒泉出土的铜奔马永远定格在腾空跃起的瞬间,而现实中的苜蓿田却随着战火凋零,这种时空错位构成诗歌的张力。

三、骏马嘶风:动态美学的诗性表达

在第二首中,"躞蹀宛驹齿未齐,摐金喷玉向风嘶"以特写镜头聚焦天马的形态。躞蹀(小步行走)与摐金(马饰撞击声)的听觉描写,喷玉(白沫飞溅)的视觉意象,共同构建出骏马的立体感。诗人刻意强调"齿未齐"的细节,将神骏的威严与幼马的稚气糅合,正如敦煌壁画中飞天与世俗人物的混搭,在矛盾中达成艺术的和谐。

"来时欲尽金河道,猎猎轻风在碧蹄"则将空间延展至整个河西走廊。金河(今酒泉北大河)作为天马西来的轨迹,与"猎猎轻风"形成动态呼应。诗人让天马在行进中完成从神话到现实的落地——它不再是供奉在祠庙的神像,而是踏着现实的风沙,在碧蹄下扬起历史的尘埃。这种处理方式,使天马成为连接历史记忆与当下体验的媒介。

四、边塞诗学的双重变奏

张仲素的边塞诗作,在唐代诗坛中呈现出独特的双重性。一方面,他承续汉代天马神话的传统,将天马塑造为王朝威仪的象征;另一方面,又通过"苜蓿残花"的细节,暗含对时代变迁的感知。这种矛盾在《天马辞二首》中达到微妙的平衡:当诗人歌颂"摐金喷玉向风嘶"的神骏时,笔锋一转又描绘"残花几处开"的衰败,使诗歌既保持了边塞诗的慷慨雄浑,又渗透出中唐时期特有的历史苍凉感。

这种双重性在唐代天马题材诗歌中具有代表性。对比李白"鸡鸣刷燕晡秣越"的浪漫想象,张仲素的笔触更显沉稳;相较于王维"大漠孤烟直"的纯景观描写,他的诗歌则蕴含更深的历史纵深。正如榆林窟壁画中腾云驾雾的翼马,既保持着神话的飘逸,又通过怒目圆睁的表情透露出现实的警觉,这种艺术特质在张仲素的诗中得到完美的诗性转化。

当千年后的我们站在酒泉文华柱下,仰望刻满《天马诗》的石柱,张仲素的诗句依然在风中回响。那些"猎猎轻风在碧蹄"的瞬间,那些"苜蓿残花几处开"的叹息,早已超越具体的时空,成为中华民族对壮美与沧桑的永恒咏叹。在这片曾见证天马踏燕的土地上,诗歌与历史、神话与现实,始终在丝绸之路的尘烟中彼此追逐,永不停息。